第4章 勞改犯怎麼了?
陳秋實跟陳冬雪望著罐頭不停吞嚥著口水,抬頭可憐巴巴的瞧著二姐,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充滿渴求。
這可是肉啊,貨真價實的午餐肉。
聽說不腥不騷,比新鮮豬肉好吃多了,跟小王大隊聞名遐邇的跑山野豬相比都不遑多讓。
“要是能吃上一口嚐嚐鮮,就是餓三天也值得”陳秋實狂吞口水。
張向東見狀,語氣平淡的說道:“丫頭,你可以接受我這個姐夫,也可以不接受!選擇權在你!”他不是舔狗,即便心中有憾,也不可能舔著臉求對方接受。
陳夏荷滿臉糾結,最終還是面對了現實,默不作聲的點了點腦袋。
張向東在心中唸了聲亡妻的名字,將壓縮餅乾跟水壺飯盒遞給陳秋實,隨即開始囑咐對方這些物件在黑市上的兌換比例。
看著他一臉誠懇的樣子,陳夏荷的大眼睛中似乎有淚水在隱隱轉動。
她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有多麼喜歡姐夫,每次回家探親,她都會掛在對方脖子上要糖吃,就跟現在的老五老六一個樣子。
始終不明白姐夫明明就是光榮的解放軍,怎麼轉眼就成了勞改犯?
兩年前大姐得知這個訊息後,每天夜裡都會偷偷躲在房裡哭。
陳夏荷看在眼裡痛在心裡,憎惡的種子似乎就是在那個時候埋藏在心底的。
但現下家裡實在是揭不開鍋了,除了接受幫助哪還有第二條活路可選?
陳秋實見二姐態度鬆動,生怕對方反悔,二話不說就拿上物件直奔鎮上過去。
這個年代光有大團結是不管用的,幹啥都需要相應的票,糧票、肉票、布票各種五花八門的票。
但也有一種更加有效率的方式,那便是以物易物,也就是黑市交易。
張向東帶回來的東西全是正經美國貨,在黑市上屬於極為稀缺的商品,根本不愁換。
陳秋實性格奔放大膽,讀衛校時就喜歡在鄉里亂竄,甚至偽裝過青年突擊隊稽查投機倒把的小商販。
輕車熟路的抵達大王鎮,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太陽當空的時辰。
按照比例很快就將物件兌換成了地方糧票,這一下起碼能解決家裡近半年的口糧問題。
因為身揣鉅款,她害怕被歹人盯上,於是歇都不敢歇就往村裡趕。
這一路走了個把小時,直到烈日當頭才走到小王大隊。
她一連趕了好幾個小時的山路,雙膝痠麻小腿無力,嗓子都快乾冒煙了,加之沒吃早飯,肚皮餓的呱呱亂叫。
路過大隊供銷社便想進去討碗涼水喝,哪曉得供應站門前卻圍滿了附近幾個村落十幾號正在上工的社員。
陳秋實撥開人群往裡看去,就見張向東與村裡生產大隊隊長曹國慶正在跟供應站的領導進行交涉。
曹國慶四十來歲,國字臉,為人憨厚正直,辦事公允,在社員間口碑很好。
這次陪同張向東前來,是領取陳書記批覆的救濟糧跟秧苗的。
哪曉得兩人趕了個把小時的路抵達後,供應站的人聽說是昨天公社副主任陳清河特批的,立馬就說沒有接到通知。
不光沒有救濟糧,就連補助的秧苗都沒有。
“向東,陳副書記昨兒個真答應你了?”曹國慶昨天去了下河灣大隊參與政治學習,所以沒去陳家弔唁。
張向東雙手一攤:“真的,我不可能撒謊,再說了,這不是公社的老規矩麼,我妻子可是工作途中殉職的!”
這麼一說,圍觀的社員紛紛稱是,陳春華不到30就香消玉殞,得知這個訊息的社員無不惋惜同情。
現在人家丈夫來拿點補助罷了,本就是應當應分的事情。
出來應付兩人的是供應站負責人劉漢生。
這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穿著兩個口袋的藏青幹部裝。
一臉倨傲環顧四周一圈,待到社員們紛紛閉嘴。
這才語氣肯定的說:“曹隊長,我們供應站真沒接到通知,如果真是陳副書記特批的,你們就去找他吧。”
張向東差點被氣笑,反駁道:“這位同志,你剛才不是說陳副書記一大早就去市裡開會了麼?
咱這離臨江市一來一去得兩三天,你這不耽誤工夫麼?”
聽見這話,劉漢生瞬間暴怒!
二話不說上前揪起張向東的軍裝領子,破口大罵:“你一個勞改犯,還有臉稱呼我同志?信不信我一耳刮呼死你?”
“勞改犯?陳春華的丈夫居然是勞改犯?”
也不知道誰叫了一聲,大傢伙瞬間譁然。
這一下同樣激怒了張向東,反手捏住對方虎口位置。
只稍微一發力,劉漢生就痛的齜牙咧嘴涕淚橫流了。
眼看兩人動上手,曹國慶趕忙上前拉架,圍觀的村民也七嘴八舌的勸著。
好不容易才讓張向東鬆手,哪曉得劉漢生樹倒不散架。
梗著脖子怒罵:“你他孃的活膩歪了,連我的手都敢動。
信不信我讓派出所的老李再關你幾天,反正你也是個勞改犯。
馬勒戈壁的,也不怕蹲苦窯吃窩窩頭!”
張向東毫不示弱:“勞改犯怎麼了?有本事你就叫,我行的端坐的正,會怕你們這群人民蛀蟲?
哼。。。屁大點權力只知道對付我們平頭老百姓,難不成你想吞了撫卹我亡妻的幾十斤口糧?”
一個區區的供應站負責人就敢上臉子,今天如果慫了,日後還怎麼在小王大隊生存?那一大家丫頭片子,怕是要給人欺負死。
劉漢生作為供應站負責人,誰敢不給面子不尊重他?這句“人民蛀蟲”就如同一根針般戳到了他的脊樑骨。
火氣騰的一下就躥了起來,當即擼胳膊挽袖子,嘴裡罵罵咧咧:“死勞改犯,臥槽你祖宗八輩,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個狗日的,老子這個站長就算白當了!”
“算了算了,你搞不贏他的。”
“是啊劉站長,張向東畢竟是解放軍,三個你綁一塊也沒戲。”
圍觀社員看熱鬧不嫌事大,看似在勸,實則卻起到了拱火的效果。
果不其然,劉站長脖子上青筋乍現,幾乎抓狂。
看這副要吃人的模樣,怕是今天非得跟張向東真槍實彈幹一仗才算完。
曹國慶急的嗓子冒煙,不住勸著,試圖澆滅兩人的怒火。
可事態發展根本不由他控制。
就在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候,一個穿著四個兜幹部裝的中年人晃晃悠悠騎車過來,正是公社副主任刁德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