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旁觀者
第二天一早,林多多就被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吵醒了,臥室裡的窗簾已經拉開了,透出的陽光刺得她的眼睛一下子沒睜開,躺在床上緩了半天才磨磨蹭蹭的爬起來,迷迷瞪瞪的摸索到了浴室。
“你幹嘛呢?”林多多叼著牙刷,叉著腰看著廚房裡的安可。
“蒸地瓜,給你當早飯吃,等穆童回來也可以吃。”安可揭起鍋蓋,飛快的從裡頭捏出一個拳頭大的紅薯,燙的把手在耳朵上摸了摸。
林多多嘖了一聲,心下對安可這等變化實在是佩服得很。
安可把紅薯掰了兩半,遞給林多多半個,紅薯聞起來很香,裡面的瓤也是金黃金黃的,看著特別誘人。
“這不會是我帶過來的吧?”林多多咬了一口,燙的齜牙咧嘴。
安可過去把電飯鍋關了,拿出一個竹編的小籃子,把紅薯都拾了出來,“是啊,我原本還想蒸點南瓜,不過放不下了。”
林多多看著她手裡的小竹籃,小巧別緻挺好看的,就順手就拿過來把玩,“哎,你跟我說說,以前給你帶這些東西,你都怎麼處理啊?”
“送人唄,房東大嬸在城裡住慣了,看到鄉下的東西喜歡著呢,哎,別瞎弄,小心弄壞了。”安可從林多多手裡把籃子拿過來。
這籃子還是當初穆童跟著林爸學著編的,原本是用來裝花的,不過她一時沒找到裝紅薯的東西,順手就拿過來了,等會兒下去的時候得記著去買幾束小花花插進去,好歹營造一些小情調。
吃過安可蒸的粗糧早餐,安可和林多多準備去機場接穆童,本來還想叫雷達一起去的,可是雷達還在糾結如何向他老爸坦白,只好把他排除在考慮範圍之外,讓他繼續糾結去。
她倆在小區樓底下等計程車,沒多久一輛黑色的SUV就停在了她們旁邊,車窗玻璃緩緩搖了下來,露出了張遠達帶著鬍子,十分藝術的一張臉。
張遠達摘下臉上看著十分裝逼的墨鏡,“這是要上哪裡啊?”
安可先對林多多介紹張遠達是自己的同事,又對張遠達說,“穆童要回國了,我和我表妹準備去接機。”
張遠達:“那正好,我今天也要去那邊辦點事,順路送你們過去。”
坐著張遠達的車到了機場,安可向他道了謝,張遠達卻沒有急著走,反正他的事情也不急著現在辦,乾脆陪她們一起站在候機大廳等穆童,正巧他和林多多都是涉及攝影這方面的工作,有一些共同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聊,時間也就過得很快了。
沒一會兒,出口開始陸陸續續有人出來,接機的人群也有些騷動起來,安可眼睛盯著出口處,不過人有點多,她看的有些眼花繚亂。
“哎,出來了出來了,”林多多突然喊了聲,往前蹦了蹦,正好擋住了安可的視線。
安可剛想讓她往旁邊挪點,就聽到林多多說,“怎麼旁邊還有一個人啊?”
“什麼啊?”安可直接伸手把林多多往旁邊掰了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只不過,那個身影旁邊有一個長髮飄飄,戴著帽子的女孩兒。
安可有片刻的沒反應過來,直到身後的張遠達忽然說了句,“溫琳”,她這才反應過來,而從登機口出來的兩個人也看到了他們,一起走了過來,安可看到穆童的身影有片刻的猶豫,被溫琳拽了拽。
“穆哥,這位是?”林多多看看穆童,又看看溫琳,最後偷瞄了一眼安可,心裡盤算著這是什麼事兒。
“朋友,路上一起回來的,”穆童把胳膊從溫琳手裡抽出來,走到安可身邊攬住了她的肩膀說道,“不是讓你們不用過來接的嗎?這得是起了多早啊?”
安可看了他一眼,目光裡看不出情緒,並沒有接他的話,林多多也安靜的閉了嘴,杵在一旁直愣愣的盯著溫琳。
“你怎麼也去了印尼?”一直沉默的張遠達忽的看向了溫琳。
溫琳平靜的撩了撩頭髮,目光沒有勻給他一點的意思,而是看著安可淡淡說,“我跟著穆童去的啊,有意見嗎?”
林多多一聽就炸了,“這麼說,你們不是偶遇,根本就是同行啊!”
“是啊,我去幫穆童解決了供應商的問題,他還沒好好謝我呢,”說著,她走到安可身邊,笑眯眯的說,“當然,你幫他謝我也可以。”
“好啊,”安可拿出手機,解了鎖伸到她的面前,“留下你的聯絡方式吧,改天我找你。”
溫琳有些意外的挑挑眉,隨即接過來,在上面按了幾下又還給安可。
安可接過手機,瞟了一眼溫琳留下的備註是‘人見人愛小仙女’,微微一笑,“那我們就先走了,改天見。”
之後也不等溫琳說什麼,就拽著穆童的領帶走了出去,林多多給了溫琳一個充滿殺氣的眼神,小跑著跟了上去。
三人走後,周圍只剩下了張遠達,溫琳拎著小皮包,戳了戳他的胸口,“騎士,你是來送我回家的嗎?”
張遠達低頭看了眼她的手指,回答的很乾脆,“不是”
溫琳歪了歪腦袋,笑道:“那現在能送我回家嗎?”
張遠達:“你怎麼不跟著穆童走?我已經跟別人約好了,現在抽不開身。”
溫琳聽得出他話裡的不開心,唇角輕輕勾了勾,“那我自己打車好了,騎士快去找你的公主殿下吧。”
說完她往外走,幾步之後又回過頭,見張遠達果然還站在原地,就對著他做了個飛吻,笑眯眯的走了。
外面的天氣不錯,陽光很好,溫琳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報了地名就往後靠在了椅背上,眼睛隨意地看向窗外,她現在的心情挺不錯,雖然安可看到她的表現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精彩,但是也激起了她心中一直隱藏的快感。
不知從何時起,她喜歡上旁觀生活裡的悲劇,可能是源於父母角色的缺失,一開始只是侷限於親情,每當在大街上看到父母與子女吵架,她的心裡就會產生莫名的興奮與快樂,接近於一種報復之後的暢快。
第一次發現這種感覺的時候,她很恐慌,試圖去壓抑這種感覺,可是越壓抑,這種感覺就會更加強烈,讓她在矛盾中備受痛苦,她找母親傾訴,可是沒有得到回應,似乎並沒有人理解她的恐慌,也沒有覺得她的想法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在母親的忽視下,她不再刻意壓抑這種感覺,而是讓它在心裡慢慢長大,從生活中的悲劇裡不斷吸取養料,茁壯成長,以至於後來隨著她刻意的放縱,開始對親情之外的每一種感情都起了作用。
甚至到現在,她已經不滿足於只是純粹的旁觀,而是越來越多的充當了破壞者,給這些感情製造隔閡與矛盾,親眼看著這些感情出現裂痕甚至是完全破碎,那樣的感受,只有她自己懂得,那是上癮的感覺,她擺脫不掉,也早已不想擺脫。
她不是害怕感情,而是蔑視感情,她外表年輕活潑,而內心卻已經老去,她自認為已經看透了人世間的感情,父母養育子女,說到底還是為了日後養老;夫妻之間的感情,始終會伴隨著無止無休的猜疑;再怎麼好的朋友,也終究不會坦誠相待,再怎麼深厚的感情,其實說到底都是一場空,
她的身邊不乏追求者,她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誰,她曾經一度選擇的男朋友都是有女朋友的,為此她身邊的人曾嘲笑她挑男人的眼光不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故意的,那些男人自以為騙過了她,而她卻根本沒把這些人放在心裡,她只是想親手破壞一份看似美好的感情。
其實,她才是那個最高明的騙子。
至於張遠達這種感情空白的,她一般都是隨便晾著,實在是懶得看一眼,今天見到他也是意外,不過正好讓她看到自己這樣子,也能讓他早點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
想到這裡,她長長的舒了口氣,勾了勾唇角,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來。
然而,她眼角瞥見了路邊的一對身影,隨即對司機叫了聲,“路邊停一下。”
車緩緩靠近路邊。
林多多剛跟了安可他們出來,準備發揮自己小姨子的作用,幫著安可訓訓穆童,關鍵時候再幫著勸勸架,不料雷達突然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是他跟他爸他媽坦白了,他倆想見見她,叫她中午過去吃飯,林多多一下子慌了,雖然她表面上不屑於雷達的慫樣,但是經常聽雷達說起他老爸在家怎麼虐待他的,多多少少對去他家還是有點犯怵的。
她摸了摸鼻子,覺得還是先把自己管好比較重要,於是果斷拋棄了安可,自己打車去見雷達。
安可拽著穆童的領帶,一路上都沒說話,也沒有要打車回去的意思,穆童本來以為安可會像上次一樣和他鬧鬧脾氣,吃吃醋,現在這樣的場景,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心裡頭開始打鼓。
“安可,跟我說句話行嗎?”穆童終於架不住這樣的沉默,拉住了安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