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許動
“古董商”的大腦一片空白，但那份被逼入絕境的瘋狂，和對江戈的怨毒，還是壓倒了那份源自靈魂的震撼。
他寧願毀掉這一切。
也絕不能讓它們，成為眼前這個男人的手中勝利的勳章。
這時，江戈卻衝著他緩緩走了過來。
他的身上沒有任何防護，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對方的威脅之下，他的臉上掛著溫和而又堅定的神情。
“先生。”江戈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直達人心，“你收藏了這麼多華國文物，在無數個無人知曉的深夜，獨自一人面對它們時，一定也被它們的美，深深地打動過吧。”
“古董商”的身體猛地一震，手指再次停住了。
江戈繼續向他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古董商”那根緊繃的神經上。
“它們在你眼中，真的只是可以被標價的商品嗎？”
“不。”江戈的眼中，閃爍著信仰的光芒，“它們不是商品，它們是有靈魂的。”
江戈停下了腳步。
他動作輕柔地伸出手，帶著發自內心的敬畏，撫摸著距離他最近的那尊商代青銅器。
【文化共鳴】的能力，在這一刻，被催動到了極致。
“嗡——”
一聲更加古老的共鳴聲，從那尊青銅器上猛然炸響！
帶著源自文明本身的脈搏，振動在現場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古董商”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搖晃。
他感覺自己站在一片由無數祖先的骸骨和榮耀堆積而成的古老大地之上。
他手中的那個控制著毀滅力量的遙控器，在這一刻，顯得那麼的渺小，那麼的可笑。
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困惑，出現了動搖。
江戈沒有再去看他，他的目光，只是痴迷地落在那一件件散發著光芒的國寶之上。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夢囈般的語調，繼續響起。
“你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將它們一件一件地從世界各地收集回來。”
“在你內心最深處的那個角落，是不是也曾有過一絲，哪怕只有一絲的希望？”
“希望它們，能有朝一日，被世人看到，被理解，被珍惜？”
江戈緩緩轉過頭，溫潤而又堅定的眼眸，直視著“古董商”那雙因為動搖而變得渾濁的藍色眼睛。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和你一起，被埋葬在這冰冷、黑暗、無人知曉的海底？”
這句話，筆直地插進了“古董商”那顆被貪婪、自負和瘋狂層層包裹的核心的鑰匙。
是啊。
他為什麼要收集這些？
僅僅是為了錢嗎？
不，他的錢早已多到花不完。
是為了向“銜尾蛇”組織證明自己的能力嗎？
不，他早已不需要再向任何人證明什麼。
他看著眼前那些散發著神聖光芒的文物，看著那個站在光芒中心，彷彿與這些文物融為一體的男人，看著周圍那些賓客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虔誠與感動。
一股巨大的空虛與悲涼，瞬間淹沒了他。
他花了半生的時間，用盡了所有骯髒的手段，將這些世界上最美的藝術品據為己有。
可到頭來，他得到的，只是一個冰冷的倉庫，和一個“古董商”的代號。
他從未真正地，被人理解過。
他引以為傲的收藏，在他那些所謂的“同伴”眼中，不過是一堆可以換算成金錢的數字。
他從未體會過，像現在這樣，當一件藝術品真正“活”過來時，那種足以讓靈魂都為之戰慄的幸福感。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這些寶物的主人。
直到這一刻，他才悲哀地發現，自己，連一個真正懂得欣賞它們的“觀眾”，都算不上。
他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
那隻緊緊攥著遙控器的手，無力地鬆開了。
“啪嗒。”
黑色的遙控器從他手中滑落，掉在鋪著昂貴波斯地毯的地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那聲響，卻像一道休止符，為這場驚心動魄的毀滅交響樂，畫上了一個句點。
“古董商”那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雙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沒有再去看江戈，也沒有再去看那些文物。
他只是用那雙戴著骯髒白手套的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臉，像一個在漫長的旅途中迷失了所有方向的孩子，發出了壓抑了許久的嚎哭。
“我只是……”
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充滿了無盡的悔恨與不甘。
“我只是想讓世界知道，我也懂得欣賞美……”
“我也配……我也配擁有這些寶物……”
哭聲在被文明之光籠罩的拍賣廳裡迴盪，顯得那麼的悲涼，又那麼的可憐。
江戈緩緩走到他的身邊，沒有說任何審判或安慰的話。
他只是蹲下身，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他那因為劇烈的抽泣而顫抖的肩膀。
然後，平靜的輕聲說道。
“現在，你知道了。”
“真正的收藏，不是佔有。”
“而是守護。”
話音落下的瞬間。
“轟——！”
拍賣廳厚重的合金大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外部猛地撞開。
無數名身穿黑色作戰服，臉上寫滿肅殺之氣的海警特戰隊員，從四面八方湧了進來。
冰冷的槍口，在瞬間對準了那個癱坐在地上，已經放棄了所有抵抗的男人。
“不許動！”
“舉起手來！”
冰冷的呵斥聲，宣告了這場鬧劇的最終結局。
“古董商”被捕了。
所有流失海外的國寶，在經歷了這場驚心動魄的旅途之後，終於等到了它們回家的船票。
江戈緩緩站起身，他沒有再去看那個失魂落魄的男人一眼。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些正在緩緩斂去光芒，恢復了古樸與寧靜的國寶之上。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