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兇手，上鉤了
江戈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喘息著，從那種與資料洪流共鳴的狀態中脫離出來，讓他感到一陣陣的虛脫。
他看著技術科長和林若臉上那困惑不解的表情，開始用他們能聽懂的語言，描述那個他剛剛“看見”的幽靈。
“你們可以把他想象成一個真正的‘數字幽靈’。”
“他沒有實體，他將自己的存在，打散成了無數個微小的‘許可權’，附著在天穹科技最底層的資料交換協議上。”
技術科長皺起了眉頭，這個概念已經超出了他的知識範疇。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從不主動‘攻擊’。”江戈的眼中閃爍著一種看穿一切的光芒，“他只是在資料流經他‘管轄’的區域時，像一個高速公路的收費站。”
“每一輛經過的‘汽車’，他都會開啟檢查。”
“他可能從這輛車裡拿走一粒花生，也可能在那輛車上畫一道微不可察的劃痕。”
“然後，他會完美地將車放行，不留下任何記錄。”
“對於你們的監控系統來說，這輛車只是正常地透過了收費站。你們看不到那粒被拿走的花生，也看不到那道劃痕。”
這個比喻，讓技術科長和林若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們終於明白了這起案件的可怕之處。
兇手不是駭客。
他就是系統本身。
他用系統賦予的“合法”許可權，在長達數月的時間裡，對李卓的世界，進行了一場凌遲般的肢解。
“這……這不可能！”技術科長喃喃自語，他的專業認知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沒有任何一種技術可以做到這一點！這是神才有的能力！”
“不，這不是神。”江戈搖了搖頭，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城市網路結構圖前。
“這是藝術。一種登峰造極的，屬於駭客的犯罪藝術。”
他的聲音裡，甚至帶著一種對這種犯罪手法的欣賞。
“而一個藝術家，最無法忍受的是什麼？”
他沒有回頭，只是對著那張巨大的地圖，彷彿在對著那個隱藏在資料海洋深處的幽靈說話。
“是他的作品，被一群凡夫俗子所誤解。”
江戈的嘴角，勾起一抹屬於大法官托克馬達的微笑。
他轉過身，看向林若，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閃爍著一種戲謔的光。
“林隊，你手下有會寫小說的人嗎？”
“一個文筆很差，邏輯混亂，但又喜歡故弄玄虛的，那種。”
林若被他這跳躍性的思維搞得一愣。
“什麼？”
“我要你，立刻組織人手，寫一份關於‘李卓猝死案’的案件分析報告。”江戈的語速開始加快，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命令感。
“報告的內容，要充滿了各種低階的錯誤推論。”
“比如，把李卓的死，歸結於他自身的心理疾病，是商業壓力導致的妄想症。”
“或者，把那些被篡改的資料，解釋為天穹科技內部的系統老化和隨機性BUG。”
“總之，怎麼愚蠢怎麼寫，怎麼離譜怎麼來。”
“報告的措辭，要充滿自信，用一種‘我們已經洞悉了一切’的口吻。”
王振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他終於忍不住插嘴：“江戈，你又在搞什麼鬼？寫一份假的報告？這有什麼用？”
江戈的目光掃向他，那眼神讓王振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因為我們的這位‘幽靈’先生，一定有極強的自戀情結。”
“一個將自己的技術視為藝術的自大狂，他絕對無法忍受自己的‘完美謀殺’，被我們這些‘蠢貨’解讀成一場平庸的意外或者心理疾病。”
江戈的眼中，閃過一絲獵手般的光芒。
“他會忍不住的。”
“他會忍不住窺探我們的調查進度，他會忍不住想要看看，我們這些凡人是如何在他的傑作面前醜態百出的。”
“而當他看到那份充滿了愚蠢和傲慢的報告時……”
江戈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如同惡魔般的微笑。
“他會笑。”
“他會發自內心地，嘲笑我們的無知。”
“而我，要的，就是他那一瞬間的‘嘲笑’。”
江戈看著林若，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報告寫好後，不要公開發布，就把它上傳到你們警方的內部伺服器裡，偽裝成一份正在流轉的絕密檔案。”
“然後，我們等著。”
“等著魚兒，自己咬鉤。”
林若沒有再問任何問題。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江戈一眼，然後轉過身，對著自己最信任的幾名文職人員，沉聲下令。
“照他說的做。”
一份被命名為《關於李卓死亡事件的階段性側寫分析報告（絕密）》的檔案，被上傳到了市局的內部伺服器。
整個重案組，連同技術科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各自面前的螢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五分鐘。
十分鐘。
機房裡只有伺服器散熱風扇的嗡鳴聲，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王振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開始懷疑，江戈這次是不是玩脫了。
也許那個幽靈根本就不在乎警方的看法。
也許這又是一場……
就在他即將失去耐心的那一刻。
江戈的身體，猛地繃緊了。
他的雙眼瞬間睜大，瞳孔收縮成針尖。
來了！
他那【危機預感】，在這一刻發出了尖銳的警報！
那是一種用鋼針扎進大腦皮層的刺痛感！
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股一直潛伏在資料海洋深處的“惡意”，那個他無法定位的幽靈，在這一刻，被那份“愚蠢”的報告成功吸引。
一道無形的觸手，從資料的深淵中伸出，悄無聲息地，掃過了那份檔案。
它在閱讀。
在審視。
然後，一股帶著極度輕蔑和不屑的情緒波動，從那股惡意中猛然傳來！
那是一種彷彿神明在俯視螻蟻的，高高在上的……
嘲笑！
就在江戈捕捉到這股情緒波動的同一瞬間。
“嗡——”
“嗡——嗡——”
重案組指揮中心內，所有人的手機，在同一時間，發出了整齊劃一的震動聲。
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意識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匿名訊息，安靜地躺在每一個人的螢幕上。
訊息的內容，只有一個詞。
一個用最傲慢的方式，宣告自己存在的詞。
“Wrong.”
（錯了。）
兇手，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