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朝野震盪
安宿縣衙。
被俘虜的山匪跪成一排。
衙門口,無數百姓翹首以盼。
周樺驄坐在官椅上,看著孫正義呈上來的公文心潮澎湃。
做夢都想不到沈慶之能帶給他這麼多驚喜。
有勇有謀就算了,竟然還用兵如神,僅僅帶著剛組建的鄉勇就攻下了陷空山,斬殺匪首張芳。
公文中,著重講了徹地鼠韓鋒、穿山鼠郭慶、翻江鼠灤平,以及八大天罡如何棄暗投明,如何幫助隊伍攻下陷空山。
五鼠和八大天罡,是成名已久的悍匪,縣衙多次招安無果。
衛所近年來多次剿匪,更是損兵折將。
沈慶之一夜之間覆滅陷空山,簡直就是戰神轉世。
如此雄才大略,將來必定是江山社稷之福。
秦王殿下如果有沈慶之輔佐,武朝也必將開啟一場空前盛世。
案件的審理過程也十分迅速。
所有山匪,斬首示眾。
韓鋒等人浪子回頭,功過相抵,編入靈山鎮鄉勇,隨沈慶之保護一方平安。
該給的賞銀,也全都給了靈山鎮。
“大人。”沈慶之躬身行禮,“此次剿匪能成功,全仰仗縣尉大人。如果縣尉不把孫捕頭借給小人,小人也沒有底氣帶著鄉勇攻打陷空山。”
縣尉趙雲峰神色複雜的看著沈慶之,孫正義去靈山鎮他是知道的,但他很不看好這件事,沒搞明白沈慶之為何要把功勞給他一份。
但功勞擺在眼前,自然沒有不要的道理,頓時笑的如沐春風,“沈公子,剿匪是本官分內之事。若非你們驍勇善戰,本官也不會輕易放權給你們。”
話落,趙雲峰對著縣令周樺驄行禮道,“大人,沈慶之治下有方,下官覺得靈山鎮的鄉勇編制可足額,還望大人恩准。”
“嗯,準了。”周樺驄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另外,擬一份公文呈報府衙,允許靈山鎮的鄉勇配備弓弩。”
“下官稍後就辦。”趙雲峰轉身看向沈慶之,“沈慶之,放心大膽去幹,有什麼問題可直接來縣衙找我。”
“謝縣尉大人!”沈慶之對其行了晚輩禮,“有什麼不明白的,晚輩一定登門請教。”
“沈慶之,此次剿匪你立了大功,想要什麼獎勵?”周樺驄笑吟吟的看著沈慶之。
“大人,我想在靈山鎮搞一座鐵匠工坊。”
“鐵匠鋪?”周樺驄點點頭,“準了。”
“大人,不是鐵匠鋪,是鐵匠工坊。”沈慶之提醒道。
“哦?搞那麼大陣仗?”周樺驄略微沉思,“這不在本官的許可權範圍之內,等我去找二爺商議一下,再給你答覆。”
“謝,大人!”沈慶之更加篤定,二爺有可能就是那位有遠大抱負的秦王殿下。
………………
京城,紫宸殿。
員外郎們正在整理奏疏。
分門別類之後,可以減輕內閣三老和六部尚書的負擔。
啪!
一名員外郎翻開面前的奏疏,身體一晃險些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驚恐的看著奏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王正澤,看見什麼了,嚇成這個鳥樣?”
王正澤身邊的同僚笑著拿過奏疏,這一看不要緊,整個人仰面栽倒在地。
其餘人紛紛用好奇的目光,不以為然的圍著奏疏看了起來。
剎那間,八名員外郎的臉上就沒有了任何血色,就連額頭上也湧現大量冷汗。
“秦王殿下什麼意思?怎能寫出如此忤逆的摺子?”
“秦王殿下飄了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自掘墳墓?”
“官紳乃是我武朝江山社稷的基石,豈能說掀就掀?”
“速速通知內閣三老和六部尚書,請他們一起處理此事。”
奏疏內用,是贏彪幾經思量才寫出來的,還刪減了很多大逆不道之話。
但剩下的內容,依舊讓朝野震盪。
內閣政務房,內閣三佬、六部尚書正襟危坐,看著眼前的奏疏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王朝症疾的根本,就是土地兼併嚴重,納稅的大戶卻寥寥無幾。”
“徵稅的關鍵在於如何把錢搞到國庫;故而搞錢也是從有錢人身上搞錢?”
“官紳同繳田賦?那士大夫原有的免稅政策就廢除了?”
“把百姓的丁銀賦稅挪到鄉紳地主身上,這是簡單的調整稅收嗎?這是對現有制度的挑釁。”
六部尚書罵罵咧咧,很明顯攤丁入畝的策略傷害了所有官僚階級的根本利益。
讓原本享有免稅政策的官僚、士紳、大地主再也沒辦法偷稅漏稅。
比如,一個鄉紳家裡有上百畝土地,他只要交50石糧食作為田稅。
但家裡要是有十口人的佃農,還得交55石,這裡麵包括50石的丁稅和5石的田稅。
施行攤丁入畝制度之後,鄉紳要交105石糧食,這裡麵包括田賦50石,還有攤進去的丁銀換算成的55石糧食。
相對而言,佃農和莊戶們就輕鬆多了,只需要交5石田賦就行。
最離譜的是,武朝的讀書人為了不交稅,經常用“投獻”“詭寄”等下三爛的招數,把自家的田地掛到官府名下,藉此逃避繳稅。
為了能讓攤丁入畝迅速展開,奏疏裡面還搞了一個《徵收條例》。
條例中明確規定,誰要是敢讓富人逃避差役,讓窮人受罪,那就得狠狠懲罰,絕不手軟。同時,凡偷稅漏稅者永久開除學籍,三代不得參加科考,舉報逃稅漏稅者,獎勵上等良田五十畝……
張子房是內閣三老之首,贏彪的授業恩師,翻閱奏疏的時候,內心也是波濤洶湧。
他是最瞭解贏彪的人,雖然對國策有獨到的建樹,但還沒上升到攤丁入畝這個層次。
剛離京去了保定府,就搞出這麼大的動靜,背後肯定有高人指點。
難道……
難道是秦王殿下說的那位奇才?
張子房突然想起贏彪給他的私信,說自己認識了一位曠世奇才,此人雖然年紀輕輕,卻有安邦定國之大略。
戶部尚書姜致尚臉色陰沉一言不發,其餘人也都選擇了沉默。
其實,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都知道朝廷的病疾在哪,只不過所有人都選擇裝瞎罷了。
官紳本為一體,說出來等同於自掘墳墓。
當官的,哪家不是千頃良田?
再者說,這樣的內容說出來,等於和全天下的勳貴、官紳、大地主,以及讀書人為敵。
“大家經常說苦一苦百姓,現在到了苦一苦官紳的時候了。”
張子房作為改革派,自然支援這樣的革命性舉措,“如果攤丁入畝能順利展開,必然能開創中興之局。但此等大事非內閣和六部所能擅自決策的,我看還是一起去紫宸殿請陛下定奪吧。”
這份奏疏就是燙手的山芋,誰接誰惹一身騷,交給皇帝定做最為明智,眾人相互對望之後浩浩蕩蕩地去了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