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甦醒
陸亮的身軀仍在病床上微微起伏,但那股陰邪之氣已然消散無蹤。
我顧不上理會旁人,一個箭步衝到窗前。
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我俯身向下望去,醫院後院的草坪上空無一人——那陰陽血童早已不見蹤影。
雖然這裡是十二層的高樓,但對於這種邪物來說,縱身一躍不過是家常便飯。
\"砰\"的一聲,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以那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醫生為首,五六個白大褂魚貫而入。
當他們看到滿地狼藉的玻璃碎片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主治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充滿疑惑:\"這位同志,能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嗎?\"
我的目光在破碎的窗框和病床之間遊移,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總不能直說剛才在和邪祟鬥法吧?
就在我絞盡腦汁想借口時,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實習護士又跳了出來。
她先是輕蔑地瞥了眼昏迷的陸亮,然後陰陽怪氣地說:
\"某些人不是自稱能治病嗎?現在倒好,病人沒醒,窗戶倒碎了。我看還是叫保安來處理比較妥當。\"
我和老榮面面相覷,實在想不通這小姑娘為何對我們如此敵意。
黃玲兒和灰婉柔聞言也轉過頭來,灰婉柔只是無奈地搖搖頭,但黃玲兒的眼中已經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只見黃玲兒悄無聲息地飄到小護士身後,朱唇輕啟,一縷陰寒的氣息順著護士的後頸鑽了進去。
\"啊!\"
小護士突然驚叫一聲,雙腿發軟就要栽倒。
幸虧旁邊的同事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你沒事吧?\"
我脫口問道。
這話本是問黃玲兒下手輕重,卻被眾人誤解成對護士的關心。
小護士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低著頭囁嚅道:
\"沒...沒事,就是突然有點頭暈。\"
看著這場烏龍,我張了張嘴,最終只能把解釋的話嚥了回去。
看著我這副茫然無措的模樣,黃玲兒掩唇輕笑,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俏皮。
她纖纖玉指輕輕一擺,朱唇輕啟:\"莫要憂心,那丫頭不過是沾染了一絲仙家氣息。
凡胎肉體哪堪承受?
這幾日頂多頭重腳輕,權當是給咱們小公子賠罪的懲戒罷了。
\"說罷,她眼尾微挑,露出幾分狡黠的笑意。
我微微頷首,目光轉向病房另一側。
陸亮的雙親此刻面色複雜,方才親眼目睹的異象讓他們對我的態度大為改觀。
陸父上前一步,聲音沙啞卻堅定:
\"這位小先生確實是在救治犬子,只是病情棘手,見效稍慢。
方才情急之下失手損毀了窗戶,所有損失我們自當賠償。\"
他頓了頓,喉頭滾動,\"至於亮兒...或許這就是他的命數。\"
這番說辭顯然難以服眾。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扇支離破碎的窗戶連同金屬窗框都被震得四分五裂,絕非尋常力道所能為。
但見陸父眼中血絲密佈,面容憔悴,眾人也都識趣地不再追問。
我默不作聲地走向病床,暗中運轉小仙眼。
只見陸亮周身縈繞的血煞之氣已然消散殆盡,說明那陰陽血童確實已經離體。
然而在他蒼白的手腕內側,赫然印著一枚殷紅如血的詭異印記,形狀酷似嬰兒掌印。
這分明是那邪物留下的標記,預示著它並未真正放手。
我不禁暗自思忖:這家人究竟與那邪祟結下了何等深仇?
\"二位不必過度悲傷。\"
我平靜開口,聲音雖輕卻擲地有聲,\"陸亮已無大礙,我現在就能讓他甦醒。\"
此言一出,整個病房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我。
就連一向沉穩的老榮也快步湊近,壓低聲音道:
\"老弟,這可不是玩笑的時候!陸亮他...\"
話未說完,他的視線突然凝固在病床上,瞳孔驟然收縮。
病房裡瀰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老張正唾沫橫飛地解釋著:\"植物人?那不就是跟棵大白菜似的,光會喘氣不會動嘛!\"
他撓著花白的頭髮,突然語塞,顯然連自己都編不下去了。
我無視這番荒謬的言論,緩步走向病床。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陸亮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胸膛幾乎看不出起伏。
我輕輕掀開藍白條紋的被子,多年行醫練就的精準手法在此刻展現——
右手拇指抵住他乾裂的下唇,中指如游龍般沿著胸骨下滑,在劍突下方三寸處穩穩停住。
這個被稱為\"命關\"的穴位,在古籍中記載著\"通生死,貫陰陽\"的神奇功效。
\"砰!\"
第一記重拳如驚雷炸響,震得輸液架微微晃動。
幾個實習護士手中的病歷夾\"嘩啦\"散落一地,年長的護士長倒吸一口涼氣,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陸父手中的保溫杯\"咣噹\"墜地,滾燙的茶水在地面蜿蜒成詭異的形狀。
主治醫師的鏡片閃過寒光:\"這位先生!病人腦幹損傷已達三個月,你這種民間——\"
\"攔住他們!\"我厲聲喝道。
老榮像座鐵塔般橫在人群前,白大褂下鼓起的肱二頭肌讓最激動的家屬都剎住了腳步。
第三拳裹挾著破風聲落下時,我彷彿看見陸亮印堂處有縷黑氣盤旋。
\"陸亮!\"我的暴喝震得玻璃窗嗡嗡作響,\"三魂歸位,七魄還陽!\"
剎那間,監護儀發出尖銳的警報。
陸亮枯瘦的手指突然痙攣般抽搐,喉結劇烈滾動著噴出粘稠的黑血,那液體竟像有生命般在床單上扭動。
當他佈滿血絲的眼球對上刺目的頂燈時,整個病房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只剩下心電監護儀逐漸強勁的\"滴滴\"聲。
病房內,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窗外飄來的桂花香。
陸亮緩緩睜開雙眼時,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像一條擱淺的魚重新回到水中。
他的父母立即撲到床邊,母親顫抖的手指撫過兒子凹陷的臉頰,父親則死死攥著病床欄杆,指節都泛著青白。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母親的聲音像被雨水打溼的棉絮,輕柔卻沉重。
陸亮虛弱地眨著眼,目光在父母臉上來回遊移,彷彿在確認這不是幻覺。
角落裡,中年醫生老張的聽診器從手中滑落,金屬碰撞地面的脆響在病房裡格外刺耳。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面前,白大褂下襬掀起一陣消毒水味的風。
\"這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滾圓,\"植物人喚醒率不足3%,你究竟......\"
我苦笑著後退半步,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暗藏的符咒紋路。
那些硃砂繪就的紋路在布料下隱隱發燙,提醒著我方才消耗的精氣。
\"家學淵源,不足為外人道。\"
我刻意壓低聲音,看著醫生額頭上沁出的汗珠順著皺紋滑落。
當醫護人員陸續離開時,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小護士在門口駐足回望。
她的眼神讓我想起山澗裡受驚的幼鹿,既好奇又畏懼。
陽光從她背後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搖曳的影子。
\"大師,您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
陸父突然跪下的膝蓋砸在地磚上,沉悶的聲響驚飛了窗外棲息的麻雀。
我連忙扶起他,卻觸到他掌心裡冰涼的冷汗。
\"事情還沒結束。\"我掀開陸亮的病號服,露出手腕上那道詭異的紅痕。
那印記像條甦醒的赤鏈蛇,在蒼白的皮膚上緩緩蠕動。
陸母的抽泣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喉嚨裡擠出的氣音。
當我的目光掃過病房角落的陰影時,老榮默契地挪動身形,用他魁梧的身軀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陸父的喉結劇烈滾動了幾下,終於頹然跌坐在陪護椅上。
\"是拆遷......\"
他乾裂的嘴唇間漏出兩個字,像開啟了一道塵封的閘門。
窗外忽然刮過一陣邪風,將未關嚴的窗欞拍得砰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