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靜默者事件（十八）
明旭突然意識到。
自己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對方。
不論是對方的名字，還是年紀。
在食堂所有孩子異變之際，她卻能安穩的坐在自己身邊，冷靜得彷彿沒有看到周圍環境一樣。
她太冷靜了。
那個一直保護自己的女孩不對勁。
在所有人，包括東東都不能輕易食用自己午餐的時候，她卻能接過去進食，並且對孤兒院內的所有規則視若無睹。
她不對勁。
當然，這一點明旭並沒有告訴餘錦濤。
她和餘錦濤看完病歷表後，才剛將病歷表塞回抽屜，原本在明旭眼中明亮的燈光驟然暗淡下來。
明旭面色一變。
燈光明明滅滅，彷彿燭火在黑夜中搖曳，微弱的燈光使得原本乾淨敞亮的醫務室增添了幾分詭異。
牆面正在逐漸被攀爬的苔蘚覆蓋，有猩紅的血漬出現在天花板上，空氣中瀰漫著粉塵的氣息，伴著淡淡的福爾馬林的氣味逐漸飄散。
她和餘錦濤同時看向大門，幾乎同步地看到一個四肢修長，足有三米之高的怪物。
它穿著殘破的白色大褂，衣襬周圍是宛若星空一樣濺上的血漬，瘦骨嶙峋的臉幾乎與骷髏無異，只有兩雙爆出的雙眼顯得格外怪異。
對方在盯著他們。
一股淡淡的寒意湧上心頭。
明旭和餘錦濤下意識後退兩步。
他們觸犯了規則。
醫生看上去很生氣。
它伸出手，宛若蜘蛛般的手掌頂在天花板上，而後重重一抓，伴隨著天花板沙沙地落下塵土，那醫生攀爬著，猶如蜘蛛一般趴在天花板上，而後轉動頭顱，直勾勾的盯著明旭和餘錦濤。
“你們……”
它幽幽地詢問：“在做什麼？”
燈光昏暗之下，它的臉彷彿蒙了一層厚厚的油脂，散發著濃郁的腥臭味。
它緊緊盯著兩人，又問：“你們。”
“是在動我的東西嗎？”
無形的壓迫感落在她們頭頂，像一柄鋒利的劍，尖端銳利，彷彿隨時就能落下。而掌握那柄利劍的人，便是面前畸形的怪物，宛若蜘蛛攀爬在天花板的“醫生”。
“你們。”
“是在動我的東西嗎？”
它再次詢問。
明旭再次後退一步，儘可能保持冷靜，仔細觀察可以逃離的路徑。
醫務室內擺放著一個個用簾布隔離的病床，最裡面放置著一排排櫃子，整齊劃一，只是因為時間的侵蝕而逐漸變得鐵鏽斑斑，即便是病床也顯得格外凌亂不堪。
她轉動視線，目光落在了已經破損的玻璃窗上。
窗外的黑暗彷彿深淵巨口，黑暗到幾乎看不見一點光芒，只是隱約間還留有一絲微亮的藍光，一環又一環的蠕動著。
不能跳窗。
直覺告訴她，窗外似乎隱藏著另一種未知的威脅。
她下意識的扯了扯的餘錦濤的衣襬。
餘錦濤從恐懼中緩緩抽身，剋制著所有情緒，垂眸間看著明旭，目光裡帶著幾分迷茫。
“沒有。”
明旭對著怪物說：“醫生叔叔，我們沒動你東西。”
她說：“我們只是想找藥。”
“之前新來的醫生叔叔出去的急，還沒給我開藥呢。”
“是……嗎……”
怪物轉動頭顱，突然之間伸長脖頸，猶如蛇類一般，甚至圍繞著兩人轉了一圈。
明旭甚至聽到對方轉動脖子之時發生的骨骼碰撞之聲。
她緊緊抓著餘錦濤的衣襬，壓下心底的懼怕，儘可能的將面前的怪物當成普通人類。
“醫生叔叔，我的手受傷了，你看。”
她將受傷的手背放在對方眼前。
餘錦濤喉結微微滾動。
他能感覺到自己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它試圖鑽出來，然後破開皮膚生長，最後奪取他的視線，轉化自己的靈魂。
他的靈源值又降低了。
意識到這裡，餘錦濤下意識看向明旭。
他尚且如此。
那麼……
明旭呢？
她的靈源值呢？
明旭對此一無所知。
她仍在儘可能的將自己的傷口展現給醫生怪物。
因為規則裡說過，醫生比較孤僻，需要患者自己講解自己的病症。
而現在，傷口展現在醫生那雙幾乎要爆出的眼睛之下，可對方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停頓了足足有數十秒，才堪堪在明旭以為自己即將失敗的時候縮回了脖頸。
“傷口、傷口。”
醫生呢喃道：“不能受傷、不能受傷。”
“傷口、傷口。”
“不能受傷。”
他從天花板爬下，如同真正的蜘蛛一樣，越過地面擺放的一個又一個病床，然後來到醫務室盡頭的櫃子邊。
明旭扯了扯餘錦濤的衣襬：“走。”
餘錦濤回過神，有些僵硬的被明旭拽出去。
兩人在即將走出醫務室的瞬間，醫生扭頭髮現了他們的動作。
“騙我、騙我！”
醫生憤怒嘶吼：“你們在騙我！”
“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明旭咂舌，小短腿跑得更快了。
身後腥風逐漸逼近，餘錦濤也開始加快速度，兩人踏出醫務室的瞬間，怪物的動作一僵，而後下一秒，再次撲了上來。
“騙我、騙我！”
“你們這群不禮貌的孩子！”
“小騙子！”
骨瘦如柴的雙手搭在門框之上，它倒吊在天花板上，四肢行動之間濺落腐蝕性的油脂，在地面發出了滋滋的聲響。
兩人不敢回頭。
一個是害怕被同化，幾乎是一邊給自己注射藍色安穩藥劑，一邊將跑得慢的明旭撈在臂彎之中。
明旭感覺自己跟一個臘肉一樣被掛在對方手臂之間，扭頭間還能看見怪物那伸長的脖頸，猶如蛇類一般不斷延展，而對方的四肢更是行動間猶如幻影，只能看見隱約間掠過的肢體，宛若昆蟲一般生出了細細密密的尖刺。
明旭倒吸口氣。
“它快追上來了！”
“快點！”
餘錦濤狂奔，跨越教學樓的門檻，頭也不回的奔向學生宿舍的方向：“我知道，別催。”
明旭有些崩潰。
以她的角度，甚至能夠看見怪物延展的脖子如一條長長的肉蛇，而那顆頭顱就在自己身側，用那雙憤怒的眼神，幾乎快要爆汁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
“你騙我。”
它說：“你是不禮貌的孩子。”
“你這個小騙子！”